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烂泥坑,咕嘟咕嘟冒着泡,一股子烂草根混着腐肉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。四周歪脖子树上挂着破布似的苔藓,风一吹,晃得人心里发毛。冷不丁一声湿漉漉的“咕呱”,能让人头皮都炸起来。烂泥塘中央,蹲着那玩意儿,真够磕碜。一身疙瘩溜秋的暗绿皮,油亮油亮,沾满了黑泥浆子。两只鼓泡眼贼溜溜地转,腮帮子一鼓一缩,发出沉闷的“咕噜”声,像憋着什么坏水。它那肚皮鼓胀得吓人,随着呼吸一起一伏,仿佛随时要炸开。
想动它?难。离得老远,那玩意儿腮帮子猛地一缩,噗!一大团浓稠的绿雾就喷了出来,慢悠悠地散开,所过之处,泥水都滋滋作响,腾起一股子刺鼻的白烟。靠得太近更糟,泥浆里“唰”地弹出一道黑影,快得像鞭子,又黏又韧,沾上就别想轻易甩脱,力道大得能把人拽个趔趄。
单枪匹马上去多半是给这烂泥塘添肥料。可偏偏就有人不信邪,也偏偏有人琢磨出道道。瞧那烂泥坑边上,不知啥时候摸过去几个影绰的人。一个猫在歪脖子树后头,手里捏着片不知哪儿摘的大叶子,卷成个筒,凑到嘴边。腮帮子一鼓,猛地一吹。叶子发出尖利刺耳的“咻——!”声,像根针扎破了沉闷的空气。
泥潭中央那鼓胀的肚皮猛地一颤,鼓泡眼唰地就锁定了声音来源。腮帮子又鼓起来了。就在这时,离得更近的烂泥里,突然暴起一道人影!这人身上糊满了厚厚的泥浆,活像个移动的泥壳子,手里攥着根削尖了头的硬木桩子,借着前冲的劲儿,狠狠朝着那鼓胀的肚皮就捅了过去!
那声音又闷又粘。蛤蟆浑身剧震,鼓胀的肚皮瞬间瘪下去一大块,酝酿到一半的绿雾“噗”一声散了架。它喉咙里发出痛苦的“嗬嗬”声,黏糊糊的长舌本能地朝着泥壳人影弹射过去。可那泥壳人影捅完就顺势往旁边泥浆里一滚,舌头啪地一声抽在空处,溅起大片黑泥。
另一个方向,又有泥壳子从烂泥里冒头,木桩子照着它那鼓泡眼就戳。蛤蟆彻底慌了神,左支右绌。那吹叶子的又换了个调门,“咻咻”几声,扰得它晕头转向。几个泥壳人影在烂泥里翻滚腾挪,你戳一下我捅一下,配合得贼溜。蛤蟆的绿雾再也聚不拢,长舌甩得毫无章法。那身油亮的疙瘩皮彻底瘫在烂泥里,只剩偶尔的抽搐。几个泥壳子喘着粗气,互相看了看,抹了把脸上的泥浆子,咧嘴笑了。烂泥塘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,只有泥泡还在咕嘟咕嘟冒。那点子幽光,静静躺在烂泥中央。对付这蛤蟆玩意儿,一个人是莽,凑一块儿,那就是本事。淤泥里的财宝,也得讲究个法子拿。